古村落，是乡村文化遗产的博物馆，是乡村记忆的百科全书，是中华优秀文化的资源宝库。2012年，国家启动传统村落保护工程，已遴选了六批，共有8155个古村落列入国家名录。据专家估计，目前我国达到国家级保护村落约有1万个，省级村落约3万个，历史文化名镇名村、民族特色村寨约5000个。如何保护好、发展好古村落，一直是政府、社会和学界共同关注的重要议题。
诸葛八卦村位于浙江兰溪，是诸葛亮后裔最大聚居地，迄今有700余年历史。以九宫八卦设计布局村落，外有八座山，形成外八卦，内以钟池为中心，形成内八卦，保存了大量明清古建筑，整个村落就是一个巨大的活文物，是我国古村落保护发展的典范。
经过实践探索，诸葛八卦村创设了“人人是股东，人人是文保员”古村落保护发展的诸葛模式。2003年9月19日，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到诸葛村专题调研时，充分肯定了诸葛模式，并提出“保护和发展古村落，治理和振兴同行”的重要指示。2004年8月10日，在《千村示范、万村整治一浙江省统筹城乡发展纪实》中，习近平指出：“我省既有像兰溪诸葛村、永嘉芙蓉村等历史文化内涵丰富的古村落，又有像奉化的滕头村这样体现现代文明的新农村。” 2006年6月10日，习近平强调：“有的新农村恰恰是要保持历史原貌的古村落，如兰溪八卦村等。”2016年，习近平再次肯定：“诸葛村人人都是文保员的保护模式就很好。”
九三学社浙江省委员会副主委范柏乃教授，多次带领《如何让村民在古村落保护发展中富起来》重点课题组成员赴兰溪深度访谈、实地考察和座谈研讨，以系统把握诸葛模式的基本做法、实施成效和推广价值。
一、“人人是股东，人人是文保员”诸葛模式的基本做法
20年来，诸葛八卦村根据习近平总书记指示精神，不断丰富完善“人人是股东，人人是文保员”诸葛模式，形成了古村落保护与文旅产业相济、村落与村民共存、智圣文化与村民共富互助的美丽图景，闯出了一条让村民在古村落保护发展中富起来的新路子。
第一，将文物法融入村规民约，实现依法保护。强化文物保护法治宣传力度，把《文物法》写在墙上、印成折页、张贴在村宣传栏内，每年制作以《文物法》和《村规民约》为内容的挂历分发给每家每户，把毁坏文物的处罚措施明确写进《村规民约》中，要求村干部、党员、村民代表先学先会先用，带动村民知法懂法用法，实现依法保护，强化“人人是文保员”的法律意识。
第二，与村民签订保护责任书，实施挂牌保护。摸清全村古建筑数量及现状，对所有古建筑保护划定责任范围和属地范畴，并与村民签订保护责任书，实施挂牌保护，强化“人人是文保员”的责任意识。对私有产权文物建筑，村集体采取与村民协商收购产权、补助维修经费、收取押金、强制抢修等措施实施抢救性保护。
第三，加强文物保护科学规划，建立村民自治“百姓护宝团”。科学编制《兰溪市历史文化村落保护若干意见》《兰溪市历史文化名镇名村保护规划》《兰溪市文保单位保护规划》，以及《诸葛村保护规划》，明确“原真性和整体性”保护目标。根据保护规划要求，诸葛村建立“百姓护宝团”，让文物保护贴近村民生活，让每一幢文物建筑都有“网格员”“安全员”，强化“人人是文保员”的自治意识，增强村民守护古村落的主动性和自觉性。
第四，创建“人人是股东”集体经济发展模式，建立“村”“民”互利双赢的共同体。2002年，诸葛村成立旅游发展有限公司，创建“村委会统筹-村民入股-公司运营”的“人人是股东”集体经济发展模式，建立“村”“民”利益融合、互利双赢发展的共同体，让文化资源转化为公司资本、村民转化为公司股东。每年安排500余万元资金，引导和促进古宅民宿、研学旅游、文化商品、地方特产和服务餐饮等文旅产业发展。通过做强文旅IP，促进文旅联动，带动村民家门口就业，让“人人是文保员，人人是股东”惠及每个村民。
第五，打造文物治理掌上平台，实现数字化精细化治理。运用数字技术，打造文物治理掌上平台，实时查看调取文保单位视频监控、文保员巡查打卡统计、文物安全报警、村民报送信息、下达工作任务等。目前，全村159处建筑纳入平台监管，实现数字化精细化监管，累计发出监测预警信息1000余条，巡查效率提升50%，安全隐患下降60%。
二、“人人是股东，人人是文保员”诸葛模式的实施成效
长期实践表明，“人人是股东，人人是文保员”正确处理好古村落保护和发展的关系，通过保护促进发展，用发展反哺保护，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古村落保护发展模式，实施成效明显。
第一，实现了古村落的原真性和整体性保护。20年多来，诸葛村累计投入保护经费6000多万元，用于古建筑和古道路维修，修复古建筑6万多平方米、古道路6万多米。专家认为，诸葛村是目前我国保护最好、群体最大、型制最齐和文化内涵深厚的古村落。现有明至民国时期文物建筑159处，构筑物与遗址4处，总建筑面积62110平方米。先后获得国家4A级旅游景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地等20余个国字号荣誉。2020年获全球人居环境论坛颁布的“全球人居环境村落范例”称号。2021年入选全国首批预防性保护项目试点单位，是全国唯一民居类入选项目。
第二，做强村集体经济和增加村民收入。诸葛村在保护上坚持“原真性和整体性”，在发展上突出“村”“民”互利双赢和红利共享，在做强做大集体经济同时，不断增加村民收入。村集体经济收入从2010年的520万元增长到2021年2500万元，村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从2010年23021元提高到2021年58666元；2021年，景区门票收入2000多万元、旅游综合收入1.95亿元，接待国内外游客60多万人次。诸葛村民免费享受农村养老、医保等福利待遇，60岁以上老年人每月享受村集体300多元的生活补贴，对考上高中、大专的学生给予1000-4000元的奖学金奖励。
第三，带动周边地区做强古韵文和促进村民共富。在“诸葛模式”的带动下，兰溪一批古街、古村、古镇做强古韵文章。游埠古镇，通过“摄影+美食”“文旅+美食”等，打响早茶街品牌，创下国家3A级景区、省4A级景区镇、省级美丽城镇样板。女埠非遗小镇通过古街“非遗商铺区”“非遗体验馆”“非遗工匠园”等非遗一条街的打造，挖掘历史文化资源，利用“非遗+旅游”推动文旅融合，打响非遗品牌。芝堰古村聚焦“古驿道”和“中国古民居博物馆”文化，让“江南丽江、美丽芝堰”品牌绽放活力。国家级历史文化街区天福山区块成功创建国家3A级景区，重新焕发古韵新风。2021年，直接带动周边地区3000余人在家就业创业，村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提至58666元，村集体经济收入年增2500万元。
三、让村民在古村落保护发展中富起来的政策建议
伴随着乡村振兴和美丽乡村建设步伐加快，中国传统村落正在快速消失。15年来，我国传统村落锐减92万个，以每天1.6个速度递减，其中不少是古村落。“人人是股东，人人是文保员”诸葛模式曾多次获得习近平总书记指示肯定。为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指示精神，结合古村落保护发展的诸葛模式，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提高古村落保护的法律知晓度，强化古村落依法保护力度。古村落保护涉及到的法律法规主要有《文物保护法》《非物质文化遗产法》《城乡规划法》，以及《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保护条例》《关于切实加强中国传统村落保护的指导意见》《关于做好中国传统村落保护项目实施工作的意见》《村庄整治技术规范》等。我国已建立了较为完备的古村落保护法律体系，为依法保护古村落提供了良好法律基础。但总体上看，我国广大干部群众对古村落保护的法律知晓度较低、法律意识淡薄，这是影响我古村落依法保护的重要变量。学习借鉴诸葛模式，采用形式多样和切实有效的方法手段，加强古村落保护的宣传普法，着力提高干部群众的法律知晓度，强化古村落的依法保护力度。
第二，建立“村”“民”利益共同体，强化村民古村落保护发展的内生动力。诸葛模式，之所以行之有效和经久不衰，最根本是创建“人人是股东”集体经济发展模式，建立“村”“民”互利双赢的共同体。学习借鉴诸葛模式，要找到保护和发展平衡点，处理好“村”“民”关系，构建“村委会统筹-村民参与-公司经营”村集体经济发展模式，村民通过民居产权、资本投入和劳动用工等方式入股，把村民变成股东，建立“村”“民”利益共同体，把村民利益和集体经济发展绑在一起，在做大做强集体经济同时，不断增加村民收入和提高获得感，强化村民古村落保护发展的内生动力。
第三，构建古村落保护发展数字化服务平台，提高古村落保护发展能力。诸葛八卦村在全国率先打造文物治理掌上平台，通过实施精细化动态监管，极大地提高了监管质量和效率。在学习借鉴诸葛模式基础上，充分发挥数字技术对全国古村落保护发展的赋能作用，加大对优秀文化资源挖掘，拓展数字化应用场景，加快古村落生态监测预警体系、公众监督治理体系、保护发展服务体系、数字文物资源库和数字博物馆建设，构建古村落保护发展的数字化一体化服务平台，激活盘活文化资源，提高古村落保护发展能力。
第四，制定《“人人是股东，人人是文保员”古村落保护发展实施方案》，加快诸葛模式在全国推广应用。根据习近平总书记指示精神，组织专家学者在对诸葛模式系统深入研究基础上，重点从实践价值、总体框架、基本做法、运行机制、组织保障、支撑条件、评估督导和绩效评估等八个方面，制定《“人人是股东，人人是文保员”古村落保护发展实施方案》，建立我国古村落保护发展诸葛模式的一整套程序化、规范化、标准化和制度化的工作体系，加快诸葛模式在全国推广应用。
（报告执笔人：范柏乃系浙江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副院长、九三学社浙江省委员会副主委、浙江省人大常委；韩飞系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过凤祥系九三学社浙江省委员会调研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