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评提示：晚唐杰出诗人杜牧，最擅长咏史怀古类七绝。著名的《赤壁》：“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堪称家喻户晓。他还有一首《金谷园》，风格类似：“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堕楼人。”同样清俊峭拔，深得风人之致。其妙处，在于明写有貌有才、忠贞不贰的美人绿珠，暗写“西晋首富”石崇的命运沉浮。繁华落尽、流水无情；一咏三叹，诗味无穷。今天，就让我们回到西晋初年，看看“石首富”的故事。
中国古代是农耕社会，无商不富。说到“首富”，大家第一感，恐怕是典型的商人形象：脑满肠肥、精于算计、三句话不离生意。非常出人意料。这位石崇，首先是个文学家，作品青史留名；出身名门，西晋大司马石苞第六子，从小有勇有谋、才华过人。看他的“朋友圈”，与潘岳、陆机、刘锟等著名的才俊结交，并称“金谷二十四友”，平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魏晋时和现在很像，也是个“看脸”的时代：群众对“高颜值”、“小鲜肉”的追求，几乎到疯狂的地步。这里的潘岳又名“潘安”，就是历史上“排名第一”的美男子、知名文学家。据说只要他坐车上街，都有无数的女粉丝围追要一睹风采，抢着将水果、鲜花送上车，常常满载而归。“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这样的人物并列，石崇的风度才华，大概也差不太远吧！
然而，石崇的巨额财富并非来自他的才气，而是彻底的捞偏门、黑恶歹毒。由于出身名门，他年纪轻轻就在外做官，历任修武县令、城阳太守；西晋统一天下以后，官拜鹰扬将军，荆州太守。据史载，这段时期，他经常命令手下士兵化妆成强盗，既打劫当地的富商，又袭击过路的外地商旅，甚至抢劫外国进贡的使臣；用这种亦官亦盗的手法，攫取了惊人的财富。天下大乱未平，盗匪抢劫是常有的事，用这个“致富”，倒也能掩人耳目。当石崇离开荆州，据说这个原本富裕的地方民财凋敝，奄奄一息。
总之，石崇调回到京城当卫尉时，已经富可敌国。他在洛阳修建金谷园别墅，按山形水势，筑园建馆、挖湖开塘，周围几十里楼榭亭阁，水声潺潺；屋内各种珍珠玛瑙、琥珀象牙，金碧辉煌，比皇宫还奢华。石崇把那帮文学哥们儿请来，吟诗作赋，并亲自写下与《兰亭集序》齐名的《金谷园诗序》。园内美女如云，据说连厕所都建得无比精致，铺设了被褥、垫子，还有十几个身穿华服的美貌婢女侍奉；客人只要如厕、就要换上新衣服，原来的衣物全扔掉，搞得很多客人都不敢上厕所。
关于石崇斗富的“事迹”，更为人熟知。晋武帝的舅舅王恺斗富怎么都斗不过石崇，就请外甥帮忙，宫中借来一株两尺来高的珊瑚树，算是举世难得的珍品；叫石崇一起来观赏，得意洋洋。没想到石首富随手操起身边的铁如意，把珊瑚树砸得稀烂。旁人无不大惊失色，王恺更是气急败坏：“赔！你赔得起吗！”石崇微笑着请他到自己家里，打开一个房间：里面金光夺目，三、四尺高的珊瑚树到处都是。“请随便挑一株吧！”王恺羞愧难当，从此再不敢比富了。
接下来的情节，就悲催了。西晋爆发了皇室互相残杀的“八王之乱”。赵王司马伦政变上台，石崇因派系被免官。司马伦手下亲信孙秀，对石祟的爱妾绿珠垂涎已久，派使者强行索要；石提出用另外十个美女交换，使者不肯。石崇大怒：“绿珠是我心尖上的人，岂能交给你们！”使者悻悻而归。孙秀向司马伦进谗言，随即伪称皇命、将石崇、潘岳等全部抓捕。
当时，石崇正在楼上宴饮。听说武士到了门前、万般无奈地对绿珠说：“今天为你惹祸了！”绿珠哭着说：“当死在君前。”纵身投于楼下而死。石崇流泪：“何故如此？我应该只是流放吧。”直到被押上囚车弃市，这才叹息道：“这帮奴才、是看中了我的家产啊！”押他的人答道：“你知道，为何不早散家财？”石崇无语，时年五十二岁。
石崇和绿珠的故事，后人常将其与“霸王别姬”的情节相类比。“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英雄末路，惹人怜惜。但总的来看，石崇虽有文才、对绿珠也算一往情深，但他一来财富源于巧取豪夺；二来骄奢淫逸、炫富炫到变态；三来不明大势，作为瞩目的焦点人物，乱世中没有任何进退打算，算是咎由自取吧。
而且，未必首富的故事都以悲剧收场。另一名“春秋首富”和他的美女，就不折不扣地上演了一出“大团圆”的喜剧。
那我们一起期待后面的故事……..
本系列《微评》作者为程迅博士，感谢作者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