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数字藏品平台、企业数量增长迅猛，藏品单月发行数量突破百万级，涉及金额超亿元。数字藏品是数字技术和艺术创作的融合，具有跨界性、多维性、复合性的特点。由于定位不清、行业失序、监管缺失，关于数字藏品的虚假宣传、投机炒作、版权盗用和维权困难等问题的投诉不断。杭州市民意互动研究中心联合行业专家组建研究团队耗时数月，通过对不同类型平台企业开展访谈、与市场监管、数据资源管理、金融、网信等政府职能部门对国内进展动态进行跟踪调研，我院特约研究员杜娟建议探索建立行业自律、社会他律与政府监管有机协同的社会治理模式，引领数字藏品行业健康发展，供决策参考。
一、行业现状
数字藏品一般指使用区块链技术，对特定的作品生成唯一数字凭证，在保护其数字版权基础上，实现真实可信的数字化发行、购买、收藏和使用。作为文化与科技融合发展的重要载体之一,数字藏品在推动文化产业数字化中发挥独特作用，受到了广大收藏爱好者特别是年轻人的追捧。
随着市场不断发展，数字藏品应用场景逐渐丰富，带火了博物馆、文创产品、动漫、版权等行业。目前数字藏品场景可分为典型应用场景及衍生场景两大类，其中典型场景藏品是数字藏品市场的核心应用场景，包括数字艺术收藏品、数字音乐藏品、数字景区藏品等；另一类衍生场景，是在目前现有应用场景基础上延展出的未来数字藏品可应用的场景。
目前，国内数字藏品平台已超过1000家，其中具有国资和上市公司背景的均超过20家。我国数字藏品市场从 2021 年 5 月开始迅猛发展，国内海量互联网企业、传统企业甚至国有企事业单位相继开展数字藏品业务。一方面，技术储备充足的互联网企业如阿里巴巴“鲸探”、腾讯“幻核”、百度“百度超级链”等主要关注数字藏品发售平台建设，也包括“唯一艺术”“ibox”“数藏中国”等中小型技术企业创建的平台；技术储备匮乏的企业、机构则主要依托各类平台发售数字藏品，如家电行业的恒洁、小天鹅等企业在“红洞数藏”平台发售“时代记忆”数字藏品，乳制品行业的伊利联合“幻核”平台发售“冠军闪耀 2022”数字藏品，白酒行业的洋河股份发售“梦之蓝手工班”数字藏品，其他企业发售的数字藏品还涵盖文旅、汽车、化妆品、玩具、音乐等诸多行业。已发售数字藏品的国有企事业单位包括中国国家博物馆、故宫博物院、工商银行、农业银行、新华社、人民网、解放日报以及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国家卫星气象中心、上海交响乐团等。可见，我国目前已形成一定规模的多层次、多主体参与的数字藏品市场。国内数字藏品发行数量和总额也在近年大幅增长，2022年2－6月，单月发行数量突破百万级别，其中5月发行数量高达496.9万件，发行总额14739.8万元。根据观研报告网预测，到2026年数字藏品发行总额将达到200亿元。
二、存在问题
数字藏品顺应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发展趋势，能更好地促进数字技术与文化产业的深度融合，但行业发展正处于试水阶段,目前还存在不少问题，影响了数字藏品行业的健康发展。
问题一：数字藏品法理定性难，权属混乱
数字藏品是使用区块链数字凭证技术进行唯一标识并确认互联网虚拟空间权益归属的数字作品，标识对象包含图片、音乐、视频、3D模型、电子票证等。因它包含着大量所对应作品的数字信息且拥有唯一加密信息，可以进行买卖交易。
作为一个新兴产业，数字藏品涉及行业多、相关法律条目广，这种跨界、多维、复合等特点导致其定性难，法理地位缺失。在定性不清的情况下，原权利人的授权内容、行政机关的监管依据、用户购得的产品性质均存在疑问和争议，交易双方权利义务无法明确也无法保障。
问题二：数字藏品平台乱，未形成产业合力
由于众多企业争相涌入数字藏品这一新蓝海，再加上行业标准不健全，入场门槛低，部分企业风险意识低，急于“抢滩圈地”获取收益，导致整个市场陷入无序状态，数字藏品平台普遍存在涉嫌违法经营、非法集资等问题。杭州一直是数字技术高地，在数字藏品产业中也有如蚂蚁鲸探、阿里资产、网易等拥有国内领先技术和运营实力的平台，但各自为战，无法形成合力。
问题三：数字藏品发行门槛低，藏品良莠不齐
数字藏品在发行上因标准和流程的缺失，导致部分企业不是聚焦于开发优质产品促进增长，而是专注于市场扩张，产品同质化严重，质量良莠不齐。在藏品铸造过程中，一些平台仅要求用户上传作品图片、填写作品名称、简介等基本信息，未要求用户提交作品的权属证明，就直接上链通过审核。数字藏品经常陷入版权争议，侵权情况屡有发生。由于很多数字藏品缺乏原创性和艺术性，内容质量堪忧。一些数字藏品平台与书画家合作，但实际上能获得的只是某一张图片的单一发售权，藏品价值非常有限。
问题四：数字藏品交易规范缺失，消费者权益无法保障
当前，我国只允许在国家网信办已备案认可的区块链平台上发售数字藏品，禁止任何情况下的二级销售，也就是说数字藏品尚不具备NFT（Non-Fungible Token，指非同质化通证，即区块链中具有唯一性特点的可信数字权益凭证）的金融属性，只有纪念品价值，但是大部分的用户对此情况并不解，容易上当受骗。有些平台先以低价藏品吸引用户，再把实际价格并不高的藏品价格抬高，让用户花大价钱买入，当用户准备转手时，发现订单被锁住无法交易，藏品价格不断往下跌，商家圈钱后“玩失踪”，而消费者维权举步维艰。2022年11月，37家数字藏品平台发布清退公告，超九成的平台仅以10%-30%的发售价格回收藏品，并要求退款用户不得追究平台责任。
问题五：数字藏品行业失序、监管缺失
数字藏品作为数字经济领域的新赛道，面临行业标准和规范缺失，处于无法可依、无规可循的阵痛期。上链环节缺乏监管，在数字藏品行业未取得他人授权，擅自使用他人作品的情况十分普遍，致使数字藏品成为版权纠纷的重灾区；交易环节监管缺失，平台交易流程各异，交易规则混乱，发售价格忽高忽低，并时常发生技术安全问题。2022年8月以来，已有数十家数字藏品平台宣布停发数字藏品，或者开展用户退款、彻底终止服务，同时爆雷跑路的平台也不少。
三、发展建议
2023年2月27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提出“打造自信繁荣的数字文化”。为了更好地推进数字藏品高质量发展，要探索符合数字藏品行业发展规律的监管长效机制，健全数字藏品行业标准，规范各类数字藏品形态，建立行业自律、社会他律与政府监管相互协同的治理模式，促进数字藏品正向成长，实现数字藏品行业健康发展。具体建议如下：
建议一：探索数字藏品行业高质量发展的监管体系，引导行业行稳致远。
积极把握数字内容产业发展机遇期，正确看待行业发展机会和风险，建立数字藏品行业健康发展工作专班，发挥政府主导作用，在严格执行国家已经颁布的行业管理政策的基础上，积极探索数字藏品行业监管体系。坚持采取包容审慎的监管原则，在监管理念、监管方式、监管手段上不断创新，为数字藏品行业发展保驾护航。
在监管理念上，坚持以鼓励创新、服务发展为导向的监管理念，从事后监管转向事前监管，实现监管前置和监管全过程嵌入。借鉴“监管沙盒”理念，设立限制性条件和制定风险管理措施，允许企业在真实的市场环境中，以真实的个人用户与企业用户为对象测试创新产品、服务和商业模式，助力更多新产品走入市场，有助于减少创新理念进入市场的时间与潜在成本，并降低监管的不确定性。
在监管方式上，建立跨部门联席会议机制，实现数据共享、信息共享，共同加强平台监管。由于数字藏品涉及数字资产和数字版权等多个领域，建议尽快由多部门联合出台数字藏品监管办法，明确各环节监管主体。在数字藏品的发行环节，文化和版权监管部门应该加强对数字藏品的版权保护和市场准入管理，确保数字藏品的真实性和版权合法性。对交易和流通等重点环节，由地方金融监管部门牵头对数字藏品平台进行监管，重点打击非法投机、炒作行为，严防数字藏品金融化、证券化倾向。
在监管手段上，探索基于区块链监管规则的数字化场景应用，通过建立多层级多领域的监管区块链体系，实现跨链数据交互、互认协同技术方案，制定可扩展性强的智能合约监管规则，基于可信、不可篡改的监管数据，助力监管机构提高从事前预防、事中预警到事后追溯全流程的监管能力。
建议二：探索行业自律、社会他律与政府监管有机协同的社会治理模式。
一是充分发挥龙头企业带头示范作用，在规范发展和技术创新上做表率、立标杆，对数字藏品平台实施准入制度。对可能涉及数字藏品的发行、流通等环节，可先建立白名单机制。严厉打击非法企业和非法交易，让违法违规平台无处藏身；建立数字藏品交易信息公开平台，公开发行流程、发行价格等信息，方便投资者了解市场行情和风险情况。积极鼓励平台公司开展创新行为，针对数字藏品行业建立相关产业联盟，制定自律规范。二是充分发挥高等院校、社会组织等社会力量作用，开展各种形式的数字技术知识普及，提高市民群众对数字藏品的识别力和鉴赏力，从而构建数字藏品行业自律、社会他律及政府监管有机协同的社会治理模式。
建议三：应用多元技术，丰富数字藏品内涵。
数字藏品的传统展示方式以图像为主，随着数字技术不断发展，可通过数字藏品这一应用场景，串联起多元的应用技术，让数字藏品更加生动，丰富人们的文化消费体验。例如利用 虚拟现实技术实现数字藏品的虚拟展览，利用增强现实技术实现数字藏品与现实场景相结合等，还可以探索尝试数字人、元宇宙等web3.0技术，为数字藏品带来更多的实现可能性，帮助消费者更好地理解和欣赏数字藏品。
建议四：培育落地新场景，提升数字藏品应用价值。
进一步培育壮大主流意识形态数字藏品创作群体，不断拓展数字藏品的应用边界。一是数字赋能文化遗产，依托文化遗产进行创造性转化，让文化遗产走进千家万户，惠及普通消费者，这些数字藏品可以定位为大众消费层级，价格亲民，承担文化遗产传承和传播功能，探索“文博+文旅+文创+非遗”的融合发展之路；二是在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上发力，将数字藏品作为品牌IP的推广方式，通过其个性化、艺术化表达，创新商业营销模式，吸引更多年轻人关注，同时要充分激发市场主体创新活力，推动发展区块链商业模式，探索虚拟数字资产、知识产权等领域的数字科技应用落地。让新兴平台百花齐放，在上述赋能领域各领风骚，如女娲NVWA平台致力于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融合，把助力乡村振兴作为重点工作之一，通过数字藏品解决农村资产确权问题，让农村大量沉睡资产通过数字化迅速流通起来，创造大量社会财富，让农民享受到财产性收入，推动乡村振兴。其发布的花园村数字村民数字藏品持有者拥有参与村庄建设的义务，村庄经营性资产优先承租权和经营权等
建议五：建立数字藏品合规运营中台，推动数字藏品入场交易。
结合数字藏品管理政策和行业自律方案，研发数字资产出版发行中台。成立地方数字交易中心为数字资产确权登记方，汇集省市出版公司、城市链、互联网法院、版权局等共同研发数字资产出版发行中台，立足本地，服务全国，对数字资产（电子出版物、数字藏品、AIGC、数字人等）进行数字藏品平台审核（资质审核）、数字资产审核（确权审核）、数字版权审核（版权登记）、授权审核（版权授权）、内容审核（出版内容三审三校）、价值评估（市场、成本等）、应用价值审核（使用价值审核），实现对数字资产（数字藏品）一站式审查，同时联合文博界、法律界、版权界对证书所记载的权利开展审查，还可以引入第三方力量，如相关行业协会进行认证并颁发版权认证书，从源头上解决数字藏品的侵权和同质化问题。对于权属明确、有实际价值的合规数字资产，引导和鼓励进入数字交易中心开展交易，推进数字藏品交易规范化。